疏眠°

感谢我遇到的每一个你。

【严江】乱世逢佳人

观前提示:

此处是严江民国paro

设定(已授权):军阀峫x戏子(卧底)停(此设定来源于蜜蜜劳斯@蝴蜜_humi 的画作,我吹爆这个神仙太太,大家都去看她的画吖!)

自增设定:闻劭也是个军阀,且割据东北。而严峫割据华北。

那么,接下来,观文愉快!

 

1.

这冬日的午后,还算温暖,让人忍不住想打会儿瞌睡。严峫仰面紧靠靠背,闭着眼小憩。但他还没休息多久,秦川就搅了他的清梦:“严哥,我最近听说,这附近的停云台来了个挺厉害的戏子,名字叫......哎呀名字叫啥我给忘了!”

严峫是出了名的爱听戏,整个华北名角儿的戏他全都听过了。他听戏总是最早到场,最晚离场,听得也极其认真。带头鼓掌的是他,带头喝彩的还是他。遇到喜欢的戏子,他还会给点钱打赏以支持人家的唱戏事业。清梦被搅,严峫刚要大吼你叫我干嘛,但一听到这附近来了戏子,就瞬间睁开眼,坐直了,手托下巴,饶有兴趣地问:“噢?是嘛?消息灵通如你,居然也不知道这戏子的名字?”

“听人说,他是从东北那边来的,怕是因为闻劭在那瞎搞,生活过不下去了才来华北的吧。”秦川顿了顿,接着说,“他呢,才刚来,名号不响亮,所以不知道他的名字实属正常。待会儿一点半有场戏,正好下午没什么事,要不去听听?”

严峫嘴角不引人察觉地勾起一丝弧度,爽快答应:“好啊。”

秦川闻言,立刻急踩刹车,调转方向。艳阳下,一辆黑车泛着金光,朝着停云台疾驰而去。

 

2.

严峫点了根烟,看了眼表,长呼一口气,眼前顿时云雾缭绕。

还有五分钟戏才开始。他挑了个最前排正中央的位置坐下,一边抽烟一边等待。当他抽完最后一口烟,轻弹烟灰时,台子一侧的帘子被拉开,一个穿着黑色红边旗袍的戏子走了出来。

这个戏子虽浓妆艳抹,但透过厚重的粉黛,严峫仍能感到他五官的精致特别。说不上倾国倾城,但眉宇间,一颦一笑尽显优雅大方。而那黑色红边旗袍勾勒出他的蛮腰翘臀,显得他妩媚动人。

这个世上竟有这样好看的人。严峫盯着江停看,出了神。

直到江停开腔,他才回过神来,翘起二郎腿,上身微微前倾,手肘撑着椅扶,全神贯注地看戏。不得不说,江停是他见过的,戏唱得最好的戏子。唱念做打,样样精通;忙而不乱,慢而不断。站如亭亭玉树,行如风送落叶;唱到动情处,朱泪落两行。严峫听得很是入情,不禁带头鼓起掌来。紧接着,整个停云台爆发出惊天动地,经久不息的掌声。

戏还没唱完。可偏偏这时微雪飘了起来,渐渐地越下越大,可谓下得洋洋洒洒,不知是否存心扰人兴致。

停云台是露天戏台。渐渐地,台下的观众一个个离去,但严峫纹丝不动,全然不顾肩上,发上积起了一层薄雪。想来这是今年的初雪,此情此景,配上眼前佳人,简直妙哉,他怎舍得离去?

又唱到一伤心处,那戏子举袖遮面,微微哽咽,全身幅度极小地颤栗着。过了良久,严峫才看到他一边慢慢放下袖子,一边缓缓抬起眼帘,含泪的双眼看向他,带着点忧愁的目光将他轻轻包裹起来。

不知为何,严峫心头一紧,回视那双略显黯淡的双眸,眼里闪烁着微光。

那一刻,台上人还在唱;而台下人,一眼万年。

 

3.

严峫喜欢极了这个戏子。人长得标致,戏又唱得实乃一绝。一听完戏,他就径直来到停云台后台。那戏子正对镜卸红妆,褪去一层胭脂粉黛后,清秀的眉眼尽显。

严峫走到他右边站定,双臂于胸前交叉,问道:“戏唱得不错,学了多少年了?”

那戏子面无表情,一边卸妆一边答道:“约莫二十年吧,感谢严军长今日捧场到最后。”

“怪不得唱得如此好。”说完严峫转过身,侧靠在墙上,居高临下看着那戏子问:“诶?你怎么知道我姓严?"

“您是大军阀,报纸上看到过您的照片,所以知道。”江停还是卸妆,根本没扭头看严峫一眼。

这戏子的高傲倒是让严峫来了兴趣:“那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江停。”

严峫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一边喃喃道,“停云蔼蔼,时雨濛濛,八表同昏,平陆成江。好名字。”

“谢谢严军长。”

看着江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,严峫突然眼珠狡黠地一转,弯下腰在他耳边说道:“江先生的戏唱得实在是好极了,我严某人喜欢得不得了。若你愿意跟着我,我保证你有此生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。但,这戏,你只能为我一个人唱。不知江先生意下如何?”

江停没说话。长久而冰冷的沉默笼罩着两人。半晌严峫再次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,语气满是不容拒绝:“江先生可愿意?”

“好啊。”江停马上回答道。

“哟,这次答应得挺爽快。”严峫眯起眼微微一笑,站直了身,“我能问一下,为什么吗?”

“因为,朋友得了重病。我在戏台唱戏的钱根本不够他治病。”江停终于扭过头看着严峫的眼睛,诚恳道。

 还是个挺重情重义的人。

 严峫笑得更开心了:“好,我会帮你治好你朋友的。谢谢江先生满足我严某人的愿望。”

 

4.

自那天之后,每周总有两到三个晚上,严峫在听江停唱戏中度过,并且他再也不去戏台看戏了。家有佳人,何必老远跑一趟呢?

而渐渐地,严峫也了解了他的点点滴滴。明明台上如此惊艳,台下却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。他喜欢吃奶黄包,喜欢喝老同兴。这些在严峫眼里,个个都是挑动他心弦的点。

不知何时起,严峫总想对江停做点什么,想抚摸他的脸,吻他的唇,将他抱在怀里。他觉得自己的这种心情有点奇怪,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,想把它压下去却毫无办法。慢慢的,这种感情越来越强烈,如烈火在他心中灼灼燃烧,搅得他心痒痒。

后来,他明白了这份心情名为喜欢。

于是,有一晚,他克制不住这份满溢的感情了。

那天晚上,月光明媚,透过窗洒了进来。屋里没开灯,江停就这样轻披一身月光,唱戏给严峫听。

一曲唱罢,严峫没像往常一样鼓掌,而是低下头,略有所思,问出一句在江停看来显得十分莫名其妙的话。

“江停,你觉得,我于你而言是怎样的存在?”

“恩人吧。”江停低头平静地答道。

严峫没说话,令人窒息的沉默瞬间压了下来,让江停略微有点喘不过气。他抬眼看向严峫,刚想说我回去休息了,便发现他从椅子里站起身,径直走过来。江停有点不知所措,本能地往后退,一直退到墙根。然而,严峫还在向他一步一步逼近。

江停心觉不妙,转身就朝门走去。可下一秒,严峫的手如铁钳般紧紧拽住他的手腕,一把把他拉回来,按在墙上,随即全身就覆了过来,双手放在他两臂旁,像个猎人不让猎物逃离。霎时江停眼底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愕。他心跳不自觉地加速,绷紧全身,头脑一片空白,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。

两人的鼻尖紧贴在一起,似亲密无间的恋人。江停感到严峫的胸腔剧烈起伏着,粗重的喘息全喷在自己脸上。那一瞬间,他觉得很奇怪,自己既想逃离,又想静静地待在眼前这个人的臂膀间。他看着那双闪烁着火苗的眼睛,小声问:“严军长,你干......”

但一语未毕,严峫就打断了他,带着点气声在他耳边说道:“江停,我喜欢你,江停。”他捏住他的下颌,直接照着亲了下去。很快,江停感到唇舌灌满了口腔,紧接着,席卷了上颚和舌底。

这下江停眼睛瞪得更大了,终于本能地挣扎起来。可是,那个似乎本该针锋相对,裹挟着粗暴的吻,却是那么温柔,那么厚重,让他慢慢放松绷紧的全身,给严峫一种欲拒还迎之感。

好不真实,江停这么想道,紧盯着严峫的脸看,那人双眼紧闭,浓稠滚烫的情意自双颊喷薄而出。江停看着严峫深情的脸,也闭上眼睛,就这么任由他亲着。

过了许久,严峫才松开亲吻,直直看着江停在月光晕染下含水的双眸。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。渐渐地,严峫冷静下来,粗重的呼吸平复。他俯身在江停耳边轻语:“可我希望,我不只是你的恩人。”随后,他放开了锁住江停的双臂,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茶饼。江停没走,就这么静静看着严峫。

严峫把那茶饼递给他:“喏,上好的老同兴,你最爱喝的。不过,喝了以后就是我的人了。还有,以后叫我严峫,不要叫我严军长。”

江停半愣着接过茶饼:“这不合适。”

“我喜欢你。”严峫直直地看着江停的双眸,极其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叫我的名字,而不是生分地叫我军长。这没有什么不合适的。”

江停微微一笑:“好,那我便应您。“

严峫看他笑了,微微一愣,下一秒,他的唇角也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。

那晚,两人一夜未眠。

 

5.

表白后,严军长便大大咧咧地毫不掩饰自己对江停的爱意。他对江停衣食住行样样亲自操持,可谓百般殷勤。什么奶黄包,老同兴,全买最好的。可江停对他总是冷冷淡淡,不拒绝也不接受。

想到这儿,他懊恼不已,只得甩甩头抛掉心烦意乱,接着深夜办公。

突然,砰!前院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枪响。

严峫啪得放下笔,心下微怒:是谁这么不要命,夜闯严宅?他从抽屉里拿了把枪,咔嚓一声上了膛,快速冲向院子。

走到院子口,他先看到了拿着枪的秦川,枪口还冒着烟。而几步远处,有个身披黑袍的人,扶着墙,似乎快站不住了。他右小腿中了弹,鲜血正汩汩流出,顺着裤腿流下,蜿蜒了一地。

虽然此人套了件黑袍,但那背影严峫再熟悉不过了。是江停!顿时严峫只觉大脑嗡地一震,立刻把枪一扔,直接冲上去,用双臂架住快一头砸到地上的江停,只觉心痛不已。江停无力地伸手想推开严峫,但没成功。严峫用坚实的怀抱裹住他全身,把他的头按在怀里。江停感到源源不绝的热量自严峫的身体涌入自身,竟觉得心头一热。

紧接着,江停的耳边响起了温柔的低语:“江停,是我。没事了,我在。你忍着点,没事了。”

就在那时,江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一张纸入了肚。

严峫不敢有一刻耽搁,抱起江停就往自己的房间走。秦川就跟在他后面。他撇了眼江停中弹的小腿,阴沉着嗓子问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自秦川听见严峫唤那人江停起,他便心惊胆战。他真不知道那穿着黑袍的人是江停,要是知道,怎么敢开枪?吃饱了撑得打严峫心肝一枪,然后被破口大骂一顿?他可没这么蠢。

于是秦川战战兢兢地解释道:“本来我是来找你商量事情的,但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,往墙角塞什么东西出去,就觉得那人是卧底。”

“然后你就开枪了?”

“没。我偷偷靠近他,准备抓活的。但他发现我了,还想跑,无奈之下,只得开枪。我总不能让卧......让他跑了,严哥你说是不是?哎呀,严哥,你别那样盯着我看,他穿着黑袍,我真没认出来他是江停。谁敢开枪打你的心尖儿呢?我错了!严哥,我错了!”

听着秦川这番话,疑云浮上严峫的心头:塞什么东西?江停是卧底?不可能不可能,他一个戏子,怎么可能是卧底?他看了眼怀中一言不发脸色惨白的江停,心微微绞紧。

但严峫没有时间多想,眼下江停要紧。他一脚踢开房间门,在床上轻轻把江停放下,翻出急救包,给他止血,同时吩咐秦川:“江停不是卧底,是我让他塞纸条给马翔通风报信的。现在形势紧迫,三个月内闻劭必将对我宣战,我需要他帮忙。这件事你嘴巴得给我缝紧了。还有,以后再这么不小心伤了他,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。”

“是!”秦川赶紧点头答应,背上直冒冷汗。

严峫看秦川还站在原地,气不打一处来,大吼一声:“站在那干嘛?还不快去叫医生!”

“是是是!严哥我马上去!”

“记得叫我最好的私人医生带上取子弹用的所有工具过来,一定要带麻药,我怕他觉得疼!”

“是!”

 

6.

等子弹取出来,已近凌晨一点,江停早就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严峫送走医生,坐在床边,紧握着江停的手,深情款款地用目光一寸一寸描摹他的脸,仿佛眼前的人快要离他而去,他必须赶紧将他的样貌永远地刻进灵魂深处。

江停的脸堪称白若冰霜,他的双眼紧闭,整个人毫无生气。严峫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江停。

可是,严峫觉得自己比江停还要虚弱,像是奉上致命弱点的将死之人。他只觉两壶水对着心底最柔软处齐浇,一壶是冰冷刺骨的猜忌,一壶是热烈如火的爱意。

他无奈地叹了口气,放下江停的手,打开门走出房间。秦川正靠在门旁的墙上吸烟,见严峫出来了,递过去一支点上的烟。黑暗中,两个红点忽明忽灭。

严峫靠着墙,抬头看着空洞洞的天花板,长吐一口气,对秦川说道:“秦川,今天我说的话是骗你的。”

秦川也长吐出一口气答道:“这我知道。你这谎言在我看来是真的拙劣。”

严峫苦笑了一下,过了好久,才很慢很慢地说道:“但我还是想恳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。”

秦川微微笑了笑:“我知道。”

严峫没有回答,空气再次陷入无边的沉默,只有烟雾盘旋着缓缓上升。半晌,他望着那虚无缥缈的白烟,像下定了很大决心揭开自己的伤疤似的,说道:“查一下江停吧。”

秦川吐出一口烟,答道:“好。”

“谢谢你。”说完,严峫转身回了房间,继续照顾江停。 

那一夜,严峫没睡。他就一直一直看着江停,就那么含情脉脉地一直看着,一直看着,直到太阳出来,倦意才将他推入梦乡。

 

7.

江停知道自己暴露了。但奇怪的是,他还活得好好的,严府的人待他依旧如从前一般,严峫不仅从未和他提过关于那晚的事,也从未多提防他。要知道,以往被发现的卧底,都是严峫亲自喂枪子儿伺候。

这种种怪像之后的原因,江停是知道的。

他知道,严峫处于痛苦之中,被背叛的滋味绝对不好受。可他就比严峫好多少吗?他也不切实际地想过不顾一切回应那份深情。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无情之人。

可他有得选吗?他只能在一个又一个漆黑的日夜,一次又一次地往外传递情报,帮助闻劭在明天吞并严峫的地盘。

深夜,他又来到严宅后院,扒拉下墙角的泥土,再抽出一块砖,将写着:“西北城郊望月楼”的纸条塞了出去。

递完纸条他刚准备离开,却发现外面递了一把枪,几个弹夹。惊讶之余他赶紧收好所有东西,回到房间。

明天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。江停坐在床头,抬头望着夜幕中那一轮明月,这么想到。他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,低头无趣地摆弄那把枪,发现枪已上了膛,还上了消音器。

就在这时,“咚咚咚”一阵敲门声响起,江停赶紧把枪和弹夹塞进被子里,起身去开门。

来者不是别人,正是严峫。

“还没睡呢?”

“嗯。”

“明天就要开战了,我没把握打赢闻劭。”严峫顿了顿又说,“如果我死了,你会难过吗?”

江停面无表情,并未回答。

严峫微微一笑,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我明白了。今天再为我唱一曲吧,唱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唱的曲子。”

“好!你进来吧。”江停还是面无表情。他看到严峫走到床中间偏床尾的地方坐下,倒不是很怕严峫会发现那把枪。因为为获取最佳观戏视角,看戏时他必定会一直坐在那个位置,不会乱动。

严峫静待江停换上那件黑色红边旗袍。他还是如两年前一样,如此惊艳。

可他也是一如既往地冷若冰霜,只有在唱戏时有那么点表情。实际上,江停嘴里唱的什么,严峫根本一句都没听,他就静静看着江停,看着他一颦一笑,看着他那双总算带点光的眼眸,恍惚间觉得,他似乎是这世上最了解又最不了解江停的人。他了解江停喜欢吃什么,喜欢喝什么,但却从不了解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。

戏唱到动情处,两行泪溢出江停的眼角,顺着脸颊淌下。严峫不知道为什么,看到江停落泪就忍不住一把把他揽入怀中,用手拭去那两行泪。戏被打断,江停刚刚还带点忧愁的双眼瞬间失去了神采,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。

严峫调整了一下坐姿,让江停跨坐在自己双腿上,过了会儿,他还是忍不住问:“江停,你可曾对我动过心?哪怕一点点,只一点点。”

江停嘴唇微微动了一下,想回答些什么,但都被哽在了喉咙里,说不出来。

良久,严峫无奈地说道“我明白了。那,如果,我是说如果,你不是闻劭的卧底,你会喜欢我吗?”严峫用近乎乞求施舍的眼神看着江停,但,江停还是不说话。

那是严峫第一次提起卧底相关的事,就在决战前一天。

江停知道总有这么一天。他的手在被子底下摸索,抓住了那把枪。

下一秒,严峫感到自己的后脑勺顶上了黑洞洞的枪口。

“你就不怕我一枪崩了你?”江停突然狡黠了起来,狞笑着看着严峫。

严峫也笑起来,头往后靠,更加紧地抵住枪口:“死在你手里,值了。”

该来的还是来了。虽然被江停拿枪指着的场景他早就想过无数次,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,他发现,自己的心还是会如同在上面烫了块烧红的烙铁一般疼。

严峫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睛,淡淡地道:“开枪吧。”

本来是不想哭的。但不知道为什么,像是泄洪的闸门被打开一般,泪水止不住的从紧闭的双眼往外涌。他哭得无声而剧烈。

枪声迟迟未响起。过了许久,严峫感到脑后的枪被放了下来,猛一睁眼。

“罢了”江停冷笑一声,放开严峫,站起来,转过身背对着严峫,“让你再多活一天吧。”

突然,江停感到一记手刀切在后颈,慢慢的意识逐渐涣散,他只来得及挤出几个字:“严峫,你......"便晕了过去。枪掉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严峫轻轻地抱住他。你现在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,他想。

 

8.

第二天早晨,江停微微睁开眼,看了眼四周,猛地想坐起来,却发现自己的腰上箍着一只手臂,把他硬生生按了回来。

这里是?江停又仔细看了看这房间的布置,发现他正处在东南城郊的暮雪楼内。严峫似乎是比他原来的计划提早了一个晚上来到暮雪楼。

“江停,你昨晚是舍不得开枪的对吧?”严峫看着身侧人无一丝波澜的脸。

江停没有任何反应。

严峫倒不在意江停有没有回答,坏笑一下,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:“你承认了对吧?既然舍不得,就和我一起走吧。这场仗我根本打不赢,这点数我心里还是有的。”

江停还是没有任何反应。

实际上,这场仗他根本没想打。因为在三天前,他发现自己身边除江停外还有一个闻劭的卧底,并且此人是和他极其亲近之人,他的计划早就被泄露光了。既然打不赢,又何必牺牲手下这么多士兵的性命呢?所以前天深夜,他秘密遣散了所有兵将。严峫不在乎被称为逃避的懦夫,反正他本就不想当什么军阀,那是他父亲强加给他的。而这次,闻劭的好卧底也算是给了他彻底摆脱“军阀”这个身份的机会。

“这栋楼地下有一个密道,是我为自己有朝一日脱身准备的。”严峫顿了顿,接着说道:“其实我挺自私的,自私到不过问你的意愿就想强行拉着你和我走。”

江停还是没说话。

“时候差不多了,我们走吧。”

 

9.

江停虽没说话,但对严峫倒挺顺从,跟在他后面,来到地下一层一扇石门前。严峫熟练地操作机关,打开石门,拉着江停进去后,又熟练地把石门关上。

昏暗的地道可容两人并排通过。严峫打开手电筒,紧握江停的手,一边一起往前走,一边说道:“这个地道大概长4公里,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可以走出去了。出去以后那边有人接应我们,送我们去江南。到时候我们再找座山躲进去,两个人过一辈子。”

出人意料的是,江停应了一句:“好。”

严峫停住脚步,愣在原地,确认自己没听错后,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。他回头冲江停调皮地眨眨眼:“这可是你说的,不许反悔啊。”

话音刚落,严峫敏锐地捕捉到地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,远处有手电光在向他们靠近。他眉头一皱,赶紧把江停护在身后。

很快,几米远处,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出现在他们眼前,随即一个人影也出现了。

眼前那人是秦川。 

严峫冷笑一声,立刻从后裤腰拔出枪,咔嚓一声上了膛,对准秦川的脑门:“果然是你。”

秦川狡黠地一笑:“你倒不是很惊讶嘛。”

“想来已经认识八年了啊,你也处心积虑在我身边待了八年。亏得我把你当兄弟。怎么,就一个人?不是闻劭派你来杀我的?”

“不错我是一个人来的,放心吧,闻劭不知道你在这里。”秦川无声地笑了笑:“不过有句话我得说一下,不管你信不信,这些年我的确把你当兄弟,但很多事,是没有办法的。所以,我这次来不是来杀你的。”

那他是来杀谁的?严峫的心脏骤然停跳。

“我今天一个人来,是为了了却当年的一段恩怨。”

当年,秦川的一批军火生意被搅黄,害得他父亲没钱治病,最终心脏病发而死。他多方辗转,查出来跟他作对的人是江停。

于是,原本朝向严峫脑门的枪口对准了江停的脑门,但很快严峫的脑门又拦在了枪口和江停的脑门之间。

“严峫,我不想杀你,你让开!”秦川突然提高嗓音吼道:“你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崩了。”

严峫阴冷的双眼紧盯着秦川:“你知道我有多爱他,让我让开你做梦。”

砰!一记枪响,一颗子弹打在严峫脚边,弹壳叮当落地的声音在整个地道里回响。

江停无奈地叹了口气,拍拍严峫的肩:“严峫,你走吧。我本就没想过活着跟你走。或者说,不曾奢望过活着。就算秦川不杀我,闻劭也会杀我的。”

严峫咬牙切齿道:“说什么鬼话?老子要跟你一道活。”

但严峫只听到江停在他耳边,很平静地说道:“我死了没关系,我希望你活着。反正快死了,我就告诉你吧,其实我对你动了心。”

江停冲严峫苦笑一下,猛地把他往右一推,暴露在枪口下。他闭上眼睛,静待死亡来临。

砰!

可是,过了好几秒,他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,猛然睁开眼,发现严峫的手臂横在自己脑门前,挡住了那颗子弹。

“严峫你给我让开!”秦川大吼一声,眼看没打中,调转枪头。为了不伤到严峫,他只能往江停的腹部打。

这点时间,严峫根本来不及对准秦川那只拿枪的手开枪。他别无选择,只能整个人扑向江停,将他罩在自己的身躯下。

砰!一道血光映入眼底,江停霎时瞳孔紧缩。他整个人撑住严峫,搭在严峫肩上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。

几米开外,秦川不知为何慢慢放下了枪。

严峫本想一直这样护着江停,可腹部中弹,不一会儿,他就站不住了,整个人瘫倒下去。江停赶紧接住他,抱着他坐在地上。他看着自己手上满是严峫的鲜血,那一刻目光空洞涣散,像死了一样。

鲜血还在自严峫的伤口汩汩流出,很快将他的衬衣,地面都染成一片红色。江停赶紧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料给他止血,同时掐人中穴防止他睡过去。

严峫急促地喘息着,每喘一下就觉得两个伤口如撕裂般疼痛。

“秦川,求......求求你,放过江停吧。”严峫缓缓挤出那句带着气声的话。

秦川居高临下看着两人,过了半天才叹了口气,甩下一句“你这又是何苦呢?”后,走了。严峫痛苦地笑了笑,看着他远去,只觉心头的大石落地了。

他艰难地把头转回来,看着江停,发现他已经满脸泪水,微微哽咽。

“看样子我死了,你也......也是会难过的嘛。”严峫无力地说道,嘴角勾起一丝苦笑。

江停的眼泪更汹涌了:“别贫,你不会死的。现在先别说话,不然血很难止住。等血止住了,我到外面给你叫医生。”

但严峫不听江停的话,接着说:“要是我死了,你可千......千万别,咳咳,殉情,一定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
江停咬牙切齿道:“我都说了,你不会死的,别说话。”

“不,我要说,再......再不说没机会了。”严峫挤出一个有点扭曲的笑容,眼角淌下几滴泪,“这辈子,我没爱......爱过什么人,除......除了你。“

“咳咳咳,咳咳咳。”严峫咳出几口血沫,“虽然你有很......很......多事情瞒着我,但我还是爱......爱你,哪怕你不......不爱......”

江停几乎是带着怒腔打断严峫的:“我不爱你?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?你真以为我是座冰山,对你的爱视而不见,一直无情地利用你吗?我告诉你你错了!严峫你给我听好了!我一直都爱你!只是我的身份不允许我表达这份感情,很多事是没有办法的。”

讲到这儿,江停的声音慢慢小下来,带着呜咽声接着说道:“所以,所以,你给我好好活着,听到了吗?只要你活着我们就永远在一起。求求你!好好活着!”

明明此刻严峫都快死了,但心中却如冬日的太阳一般温暖。

“好!我答应你。”严峫开心地笑了,笑得像个三岁的孩子一般。之后他终于闭上嘴不讲话了,看着江停帮他止血。

过了约半分钟,地道中再次响起了脚步声,而且有好几个人,江停顿觉不妙。

“严军长,你在吗?” 话音一落,有几个人快速跑了过来。

“别怕,他们是接应我们的人。”

听到严峫这句话,江停顿时松了口气。

严峫有救了。他这么想着,破涕为笑。

 

10.

雪肆意地下着,纷纷扬扬的白,无声地覆上这苍茫的大地。江停站在窗边,披着件绒袄,伸手接住一片雪花,看着它在自己掌心渐渐融化。

突然,他感到腰被坚实的手臂环住,一颗脑袋压在他肩上。

“醒了?”

“嗯。”严峫闭着眼睛,似乎很陶醉,“冷吗?”

江停感受了会儿窗外吹来的寒风,才答道:“有点儿。”

严峫一听说媳妇儿有点冷,马上把窗关上,把他翻过来,解下自己的绒袄给他披上,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。

“还冷吗?”

江停笑起来:“不冷了。”

突然严峫的眼珠不怀好意地一转:“大早上你吹着冷风,看着窗外,想什么呢?”

“想什么啊?”江停将右手食指搭在下巴上,故作思考状,挑逗着严峫:“你觉得我在想什么呢? 

“哟,江美人竟调皮起来了?”严峫开心地笑起来,眼睛都弯成了月牙,“快说,不然我亲你了!”

等了半天,没个回答,严峫急了,低下头就要去亲江停。江停只得拿右手整个糊住他的脸,以阻止他的阴谋诡计。

两人推推搡搡,差点把窗台边的一盆花给撞掉了。

最后,江停撒开手,妥协了:“好好好,我说,我说还不......”

但严峫真是个坏孩子,直接亲了上去。江停倒也没管他,任他亲吻。亲到后来,江停都喘不过气了,严峫才满足地放开他:“说吧,在想什么?”

江停略微低下头,看着眼前人的胸膛,答道:“在想以前那些战火纷飞的岁月。”

严峫微微楞了一下,用双手抚摸着江停的脸颊:“都过去十年了,还在想呀?”

“嗯。就是觉得,遇到你,特别幸运。”江停轻轻答道。

他把头埋在严峫颈间,手搭在严峫的胸膛上,感受他的心跳,回想过去的一切。那个年代,硝烟四起,动荡不安。但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年代,他遇到了一个纵使被他百般欺骗,伤得体无完肤却仍坚定地爱他,永远挡在他与枪口之间的人。

纵使千疮百孔,年华老去,我还有你寻遍千山万水,踏破生死之际。

“严峫,我爱你。”

“嗯,我也爱你。”

 

#正文完#


 

此处有彩蛋:(懒得写动作神态描写了,就凑合着看看哈,我永远喜欢反水小王子和严秦的兄弟情!)

 彩蛋1:秦川从接应点进地道前

地道出口接应人员之一(之后用A代称):诶,秦哥,严哥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?

秦川:他受伤了,挺严重的。等江停把他背出来,估计已经死透了。你赶紧叫救护车,派几个人进去把他捞出来。

A:是,秦哥。诶,秦哥,等等,您上哪儿去?

秦川:我上哪儿去?我和你严哥闹了点别扭,出去散散心,怕是半年内都不会回来了。

A:小弟能不能多问一句,你们闹啥别扭了?

秦川:这个等你严哥醒来自己去问他吧。噢对了,有句话帮我转告你严哥,你就告诉他,我们永远是兄弟。

说完,秦川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 

彩蛋2:

闻劭:你不是说严峫在这暮雪楼吗?

秦川:(假装转了暮雪楼一圈,把闻劭拉到地道石门前,故作激动状)这有地道!他和江停跑了!

闻劭:艹!

 

来自作者的逼逼:

1.一些文里没交代的东西:

a.闻劭是江停的救命恩人,一直仗着救命之恩把江停当作执行任务的道具使,且并不信任他。

b.闻劭一直想吞了严峫的地盘。但严峫的军队凝聚力非常强,若让秦川直接一枪崩了严峫,那么严峫的军队一定会找他麻烦。

c.秦川是闻劭八年前送到严峫身边的卧底(且慢慢成为了严峫的死党)。江停是他两年前送到严峫身边的卧底(这个就厉害了,慢慢成为了严峫的爱人)。但一开始,秦川和江停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闻劭的卧底。而到后来,秦川知道江停是卧底,而江停不知道秦川是卧底。

d.秦川为什么不直接崩了江停:秦川是在知道江停是闻劭的卧底之后,才查到江停是当年的“幕后黑手”的。但此时,江停一方面是闻劭的卧底,另一方面是严峫的爱人(宝钏:我太难了),他不敢动手。

e.渐渐地,闻劭发现江停传出的情报相比于秦川的少很多,而且有的是假的(什么,你问我为什么?当然是因为他爱严峫啊!另外,文中唯一写出内容的情报是假的噢,我想大家应该都发现啦!)。于是闻劭明白江停没有一心一意为他办事,对他起了杀心,最后下令让秦川杀了他。这下,秦川不再进退两难了。

f.闻劭是想让秦川杀了严峫的,但,秦川不想。因此,地道的事闻劭不知道。

2.新手写文,写得估计不是太好。情节的编排可能存在问题,不能自圆其说,而且ooc严重。特别是严峫(我真的很想把他写得骚一点啊!但思前想后总觉得让他强行骚反而毁了这篇文),在此诚挚向各位小伙伴道歉。

3.我个人极其喜欢看“玻璃渣里包着糖”的文,也喜欢写这样的文。这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苦难能让爱更加闪光吧。当初看到蝴蜜劳斯的民国paro的设定,就非常非常喜欢。军阀x卧底的设定,从一开始就将两人放在了对立面。严峫深爱着江停,当他发现江停是卧底一直在欺骗他的时候会怎么做呢?江停也深爱着严峫,当他为了完成卧底任务,一次次欺骗严峫,伤害严峫的时候,他又该是怎样得心如刀割呢?希望我的文可以展现出两人这种矛盾的心理,让屏幕前的你在看文的时候有一种揪心的感觉,在看完后赞叹严江的神仙爱情。当然我写文功力不深,这种感觉,要是你能产生一点点,我就很开心了。

4.本来严峫的死党是马翔。但后来想着想着,我发现,马翔这个人可以反个水。等等,反水?秦宝钏!于是我立刻使用查找替换功能把所有“马翔”换成了“秦川”,然后很开心地写了一波秦川反水以及他和山牙子的兄弟情!

5.妈呀,最后查看文档信息,算上观前提示,彩带和我的逼逼,居然写了将近10.9k字,真的可以说是很长了。衷心感谢屏幕前的你辣么可爱读到这里。

6.要是你觉得我哪里写得不好或者写得有问题,欢迎在评论区指出,或者私信找我聊聊。你中肯的建议对我这个萌新写手真的会有很大帮助的噢!

最后,让我们一起大喊:严江神仙爱情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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